家族改姓和汉字的关系

李永年

家族改姓和汉字的关系

在我国历史上家族改姓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家族改姓，有的不考虑文字上的联系，就是换了一个字，和原来的字没有什么关系。

皇帝赐姓，有的所赐的姓和原来的姓就没有文字上的联系。例如：

“汉高祖刘邦赐项伯、娄敬姓刘。”（张书岩《姓名·汉字·规范》48页，下文不注者均指此书）“刘”和“项”、“娄”就没有文字上的联系。

“唐初赐诸功臣徐世勣、罗艺、高开道、杜伏威、胡大恩等姓李。”（48页）“徐”、“罗”、“高”、“杜”、“胡”和“李”也没有文字上的联系。

少数民族改姓汉姓，这在文字上没有联系。例如北魏孝文帝改革，将鲜卑族的姓氏改为汉族的姓氏，皇族由姓拓跋改为姓元，丘穆陵姓改为穆姓，步六孤姓改为陆姓，贺赖姓改为贺姓，独孤姓改为刘姓，贺楼姓改为楼姓。这些少数民族的姓和后来所改的汉姓之间没有文字上的联系。

汉姓的人改姓少数民族的姓，这也没有文字上的联系。例如“北齐的綦连猛，其祖先本为姬姓，六国末避乱出塞，守祁连山，就以山名祁连为姓，后又讹为綦连氏，成为鲜卑族的一个姓氏。”（53页）“綦连”、“祁连”和“姬”之间没有文字上的联系。

但是，也有许多家族改姓就是依据文字上的联系进行的，即根据和原有的姓在文字上的联系来寻找另外的字作为新的姓。采用这种方式改姓是改姓的家族特意通过文字联系来保存所改的姓和原来的姓之间的渊源关系，以示自己的家族不忘根本。通过探索家族改姓时所依据的文字上的联系，我们可以了解一些家族历时上的渊源关系，这对于认识某些家族的历史，进行家族寻根有一定的意义。本文对家族改姓时所依据的文字上的联系进行梳理如次：

一、字形上的联系

根据字形上的联系来改姓，所改的姓和原来的姓在字形上的联系有两种情况。

1.形近字关系。例如：

“唐御史大夫韦伦奉使吐番，让御史苟曾任判官一同前往。途中听说吐蕃人忌讳狗，便赶快报告了皇帝，皇帝传旨将苟曾的苟姓改为荀姓。”（51页）“苟”的“口”中加一横变成“荀”，“苟”和“荀”就是形近字。

“司马迁因李陵案受宫刑后，他的两个儿子司马临和司马观，据说怕受株连而改名换姓隐居乡里。哥哥取马字加两点姓了冯，弟弟取司字加一竖姓了同。”①“冯”和“马”，“同”和“司”是形近字。

“晋景帝名（司马）师，师姓改为帅和率姓。”（50页）“师”和“帅”是形近字。

“宋高祖建隆年间，有姓殷者被告到县里，原因是他的姓‘殷’与太祖赵匡胤名中的‘胤’音近，结果县令将他的姓改成了字形接近的‘殿’姓。”（50页）“殿”和“胤”是形近字。

“今广东东莞县有姓香的，原来他们的祖先是北方的查姓，因避仇逃至广东，将查姓下边一横移至上边，改姓为香。”{1}“香”和“查”也是形近字。

2.部分和整体的关系。例如：

“金履祥祖上本姓刘，五代时因‘刘’与吴越王钱镠的名字同音，故改姓金。”（50页）“金”字就是“刘”字（繁体字“劉”）的一部分。

“后晋避高祖石敬瑭讳，敬姓被拆为苟姓和文姓。”（50页）“苟”和“文”都是“敬”的偏旁。

“明朝海宁人方孝孺，惠帝时任侍讲学士。据说燕王朱棣的军队进入南京后，他因不肯替燕王起草登极诏书而被杀，凡诛灭十族（九族再加方的学生），死者达八百余人。侥幸逃得性命的方氏族人就改姓了施。施由‘方人也’三字组成，意为原是方家人。”{2}“方”字是“施”字的一部分。

“西汉的淮阴侯韩信被吕后杀害后，据传其子逃奔至南粤，取韩字之半而改姓为韦。”{2}“韦”字是“韩”字的一部分。

需要说明的是：同一个姓，原来的字形异化而形成了另一个新的字形，新的字形只是原来字形的异构，没有产生新的姓，这不属于改姓问题。例如“岳飞被害后,其后代的一支逃到安徽涡阳、辽宁昌图等地，将‘岳’字的两偏旁互换位置(上‘山’下“丘”)为姓。”{3}“”只是“岳”的异构，而不是另外一个姓。

另外，还有一些复姓的书写形式值得注意。例如“有些复姓正处于变化的过程中，如山西、贵州均有姓 ，系令狐的合写，湖南、江西有姓“区昜”的，系欧阳的合写，读音依旧，仅在书写形式上合一了。”其实，这是两个汉字进行合书的现象，这种现象在甲骨文和金文中都屡见不鲜。这也只是书写问题，没有产生新的姓，不是改姓问题。

二、字音上的联系

根据字的读音关系来改姓，所改的姓和原来的姓在音读上的联系有两种情况。

1.同音字或近音字关系。例如：

“三国时北海郡有人姓氏名仪，北海相孔融嘲笑他说：‘你姓的这个“氏”好比“民”字缺了上半边，你应该改姓“是”。’于是氏仪就改姓‘是’了。”（51页）“氏”和“是”是同音字关系。

“据湖北浠水县《闻氏宗谱》载，宋景炎二年文天祥抗元兵败被俘，其族人的一支逃难至‘蕲之兰溪驿’(今湖北浠水县境内)，改文姓为同音的闻姓(闻一多为此家族成员)。”{3}“闻”和“文”是同音字关系。

“汉代鞠谭的后人因避难而改为麴姓。”{3}“鞠”与“麴”是近音字关系。

“玄姓因避宋太祖之父赵玄朗讳而改为元姓。”{3}“玄”和“元”是近音字关系。

2.形声字和声符的关系。例如：

“北宋制置使金赋是汉朝金日磾的后代，宋高宗在他的金姓上加了‘氵’，他的姓就变成了‘淦’。”（49页）《说文解字·十一上·水部》：“淦，从水，金声。”“金”和“淦”是声符和形声字的关系。

“明初有叫‘有日兴’的，明太祖在他的姓上加了‘宀’，他的姓就变成了‘宥’。”（49页）“有”和“宥”是声符和形声字的关系。

“王莽统治时期，汉室后代受迫害，为了避难，汉太子太傅疎(疏的异体)广的曾孙孟达去掉‘疎’字的‘疋’旁，改为‘束’姓。”（50页）“束”就是“疎”的声旁。

“泰山鲍氏去掉‘鲍’字的‘鱼’旁，改为包姓。”（50页）姓鲍的改姓“包”，“包”就是“鲍”的声旁。

“鄣、邴、鄫、邾、郕分别有人改成章、丙、曾、朱、成。”（54页）“章、丙、曾、朱、成”分别是“鄣、邴、鄫、邾、郕”的声符。

“丘姓因避‘至圣’孔丘之讳在清雍正年间改为邱姓。”{3}“丘”是“邱”的声符。

当然，声符和形声字的关系从字形上说也是部分和整体的关系，但是，声符不是一般的偏旁，而是表示形声字的音读的偏旁，因此，我们更加注重字音上的联系。

三、字义上的联系

有的家族改姓选择和原来的姓是同义词的字作为新的姓。例如：

“西汉元帝名奭，奭姓改为盛姓。”（50页）“奭”，盛大的意思，和“盛”在“盛大”这个义位上是同义词。

“东汉明帝名庄，庄姓改为严姓。”（50页）“庄”和“严”在“严肃”、“恭敬”等义位上是同义词{4}。现在“庄”和“严”已经复合成为一个合成词“庄严”了。

“宋真宗名恒，恒姓改为常姓。”（50页）“恒”和“常”，在“长久”、“经常”和“平常”等义位上是同义词。

“庆姓因避汉安帝之父刘庆讳而改为贺。”{3}“庆”和“贺”在“庆祝”义位上是同义词。

“彻姓因避汉武帝刘彻讳改为通姓。”{3}“彻”和“通”在“通透”的义位上是同义词。

四、综合的联系

有的家族所改的新姓和原来的姓之间的文字联系是综合的，也就是同时兼有不止一种文字上的联系。

上举“疎”姓改姓“束”，“鲍”姓改姓“包”，从字音上讲是声符和形声字的关系，从字形上讲也是部分和整体的关系。

又如：“炅”是一个家族的姓。《说文解字·十上·火部》：“炅，见也。从火、日。”段玉裁注：“按：此篆义不可知，《广韵》作‘光也’，似近之。从日、火，亦不可晓。盖后人羼入。……《广韵·十二霁》曰：‘后汉太尉陈球碑有城炅横，汉末被诛，有四子，一姓炅，一姓昋，一姓桂，一姓炔，四字皆九画。’《集韵》：‘《桂氏谱》曰：桂贞为秦博士，始皇坑儒，改姓昋，其孙改为炅，弟四子改为炔。’是则有肊制炅为姓者，耻其不古，羼入许书，非无证也。《广韵》云四字皆九画。按：桂字十画，其三字皆八画。盖六朝‘木’旁多作‘扌’，‘圭’作五画，然则当云四字皆八画也。”“炅”、“昋”、“桂”和“炔”四个姓，既是同音字关系，又有笔画数目之间的联系。（作者：傅华辰）

注释

{1}王泉根《古人的改姓》，《古代礼制风俗漫谈》，中华书局，1992

{2}陈璧耀《古人的改姓现象》，《中文自修》2007年第6期

{3}汪化云、陈金仙《避忌改姓现象述略》，《汉字文化》2003年第3期

{4}《汉语大词典》，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7